2022年4月13日上午，美国圣克劳德州立大学大众传播系彭增军教授应武汉大学媒体发展研究中心、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邀请，在线上发表讲座——《算法与新闻公共性》，中心副主任肖珺教授主持本次讲座。

在大众媒体时代，信息的公共性主要通过新闻媒体来体现和完成。如今以技术创新为驱动力的数字革命颠覆了传统媒体的地位，从互联网到社交媒体，再到如今的算法“一统天下”，信息生产和信息流动的不再是走向公共性而是走向个性化。以大数据、算法和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数字技术革命,影响到公共及个人信息的生产、传播、消费等各个方面。其生态特征可以概括为:技术主导与是算法核心。在这一新趋势下，作为信息生产者和传播者的新闻业以及新闻人逐渐边缘化，逐步丧失所谓的“把关人”地位。

人们很难全面预测未来。不少媒体希望通过干扰算法来实现公共利益和商业利益。但如何定义公共利益？Public interest可被翻译为公共利益，亦可被翻译为公众兴趣。彭增军教授认为，Public interest最终成为了corporate interest，即成为一个个集团的商业的应酬基金。但公共性不是简单的多数，而是信息的多样与多元。公共性首先是平等，即对个人权利的尊重，公平、公正和公开不由数量的多少来定义。流行（popularity）不一定公共（publicness）。

“后真相”时代，社会对政府、公共机构、媒体缺乏信任，但越偏离主流偏离真相的事物却越能满足人们的猎奇心，尤其是由算法编辑推荐的消息，即便是谎言也比真相传播得快，传播得广。由于我们缺乏对话的基础——共享的现实，因此，只能谈及技术而很难实现公共性。

彭增军教授认为，新闻的一大功能就是为公众提供公共讨论的平台和场所，正如哈贝马斯提到的咖啡馆或老舍笔下的茶馆。新闻的公共性并非天赋，而是民主社会运转的必要条件。麦迪逊强调公众要想成为自己的主人，就必须用习得的知识所隐含的权力来武装自己。边沁强调个人利益要通过公共性来矫正，公共性是遏制暴政的首要手段。新闻公共性的必要性不仅是哲学、政治学的命题，更被历史和社会实践所证明。

新闻传播业者和研究者应该肩负起思考和创新的责任。彭增军教授认为，在当下算法已经让新闻传播业成为一种全球的新闻传播生态而非地方性问题的情况下，更需要不同社会群体的共同参与，共同协商，推动保障公共性的制度设计，并通过这种更好的制度设计，展开一种不割裂地方的全球对话，以此重建人类社会不同人群和族群之间的信任和情感链接。

图1 讲座嘉宾彭增军教授

本场讲座线上听众超过350人。讲座结束前，师生与彭增军教授进行了互动。有听众向彭增军教授提问，技术并不是中立的，我们该如何看待算法对于公共性的影响，对技术本身的发展如何预判？对此彭增军教授回应道，我们应该关注的不是算法本身，而是算法的规则问题，新闻媒体在监督算法的同时也要尝试主导算法，这其中就涉及到平台、企业、资本等多个方面，因此只能寄希望于公共性的制度设计。还有听众提出，我们看到的新闻传播越来越趋向个性化，在这样的趋势中又如何去谈公共性呢？彭增军教授的回应是，目前的个性化可能是一种伪个性化，它来自于算法选取的中间值或最大值，而更为重要的却是普遍共识的建立和新闻信任的重构。

图2 武汉大学媒体发展研究中心330会议室线下会场

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院长，中心研究员吴世文老师关注计算逻辑的演变会对公共交流产生怎样的影响。彭增军教授认为，虽然现如今大势所趋，仿佛技术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如果回到哲学与人的角度，正如康德所强调的人不仅是手段，更是目的。由于新闻的全部意义在于其公共性，新闻在此间应该承担很大的社会责任。如果新闻业放弃了公共性，只追寻商业利益，相应的权利也应取消。

单波教授强调，新闻的公共性是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国家民族都会关心的问题。公共意识存在于不同的文化区域，是一个很好的对话空间，但是也存在着诸多矛盾。彭老师尖锐地指出了人类在共识、共情和信任方面的缺失。这使我们无论怎么去规范性地论述公共系统，都免不了追问“这是谁的公共性？谁在定义公共性？定义了谁的公共性？”。其实理论从来没有终点，理论在不断地接受时间的检验。新闻的公共性从报刊时代到广播电视时代，再到互联网时代，一直是一个未完成的理论表述。彭老师在智能化时代的情境化交流中提出新的看法，提示我们在一个社群之中，在一个平台化的交流之中，在一个人机对话的情景之下来反思公共性问题。同时，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路之下，我们可以面向各个国家的理论资源、文化资源进行对话，寻找新闻公共性建设的道路。

最后，肖珺教授结合讲座内容进行了回应。算法是当下新闻传播业无法回避的生态系统，但带给新闻传播行业很多迷思和问题。算法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公共参与，但参与性不等于公共性，个人化、碎片化未必代表公共利益和价值。公共性不是一个简单的度，它需要人类在传播的公共参与和信息的多样、多元中不断追寻。作为新闻传播从业者和研究者，我们应该坚守新闻传播业的公共性，它不仅是一种专业操守，更是新闻传播的价值所在。我们需要共同努力，通过新闻传播积极推动社会走向更好的公开和平等。彭老师多年来始终关注新闻业自身的发展，也提醒大家警惕新闻编辑部屈服于算法的问题。新闻传播的根本价值还是在于公共服务，问题的解决可能在于新闻传播自身考虑在算法的逻辑下如何进行传播创新，这是当下考验新闻传播业自身的智慧和能力的一个关键时刻。